重金属污染是指由于人类活动使得土壤、水中的微量金属元素的含量超过原生含量，并造成生态环境破坏的现象。近年来广受大众关注的血铅超标、镉米危机等事件也敲响了国内重金属污染的警钟。
 

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在上世纪经济快速增长期也曾出现严重的重金属污染问题，他们在几十年的重金属污染研究和修复过程中有哪些经验值得中国学习和借鉴？近日，2138cn太阳集团古天乐水中心访问讲席教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超级基金”中心高级研究员、纽约市立大学教授郑焰博士接受了《科技日报》驻纽约记者的专访，介绍了美国在重金属防治研究中的一些经验和自己对重金属防治的一些看法。全问如下：

重金属污染：覆水难收话防治
 ——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超级基金”中心高级研究员郑焰
 本报驻纽约记者 王心见

今日视点
 “在环境综合治理中，重金属污染防治是其中一项非常复杂、非常严峻、非常艰巨的工作。”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超级基金”中心高级研究员、纽约市立大学郑焰教授近日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哥伦比亚大学“超级基金”中心是一个专门研究重金属污染的跨学科学术机构。中心研究团队由医学、环境、地球科学等多门学科的专家组成。郑教授作为这个中心研究项目的课题负责人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不但进行理论研究，还进行过大量的现场调查，发表了多篇相关论文和报告，研究成果被大量引用。采访中，郑教授没有过多谈论自己的成就，而是讲解了美国重金属污染防治经验，及自己对重金属防治的一些看法。
 

奉法律为圭臬
郑教授介绍说，作为工业大国，美国也曾是重金属污染事件频发的国家，特别是20世纪上半叶，开矿、采煤、工业生产造成诸多的重金属污染事件。
 

但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美国相继通过和实施了一批新的环保法律，使美国环保工作进入了新阶段。美国的主要环保法律有1970年通过的《清洁空气法》、1972年通过的《清洁水法》、1974年通过的《安全饮用水法》、1976年通过的《资源保护和回收法》，以及1980年通过的《环境应对、赔偿和责任法》即“超级基金法”等，这些法律不但确定了环境保护的目标，还赋予了政府部门广泛的管理职能。
 

美国的环保法律从一开始就把重金属作为主要治理对象，且防治工作不断深化。如在《清洁空气法》中，已经把铅、砷、汞、镉等重金属作为主要污染物明确列出。《安全饮用水法》也对饮用水中有害物的最高浓度作了明确规定。《资源保护和回收法》已经确定把包括重金属在内的有害物质“从摇篮到坟墓”全过程管理。《环境应对、赔偿和责任法》确定建立基金对全国污染地方进行清理。这些法律还不断进行修正、改进。
 

美国不但已经建立起重金属污染防治的法规体系，而且执法严格。美国环境保护署在全国各地设区域办事处，负责重金属污染监控和管理工作。各州也有自己的环境管理部门。环境管理部门执法也非常认真，除了本部门的监控外，对环境污染的每项举报都需要立案调查，并通报相应的调查结果。
 

除了环保部门，美国其他一些政府部门也根据相应法规负责重金属污染的监管工作。如食品和药品管理署负责食品和医药的重金属管理，消费者产品安全局负责室内装修等的重金属污染监管。
 

了解才能理解
美国是一个工业大国，采矿、化工、能源、制造、医药等产业发达，企业众多，为什么这些企业大都能和周边居民和谐相处？郑教授认为，这和美国环保的透明度相关。
 

在美国，要建设一个可能对环境造成影响的项目，都需要举行听证会，任何一个对项目环境影响关注的居民都可参与听证，并要求项目方就有关问题进行解释。对一些重大项目或疑问，还可以要求第三方专业机构或专业人士进行评估。一个大的项目会举行多次环保听证活动，对有关环境影响的疑问都解释清楚。这样当地居民或相关方会对项目可能带来的利益和环境风险，比较会心中有数。
 

在美国，任何有可能污染环境的企业需要根据相关规定或许可，定期向环保部门上报企业的环境影响指标，如产生多少废水、排放多少废气，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如何。这些指标都向社会公布。环保部门会对这些指标进行抽查，一旦查出违规，就可以采取罚款、限期整改甚至诉讼等措施。对违规企业的处理结果也会向社会公布。
 

除了对企业环保情况进行监控外，美国环境保护署还会公布美国各地的环境质量状况，如空气污染状况、水污染情况、土地污染情况，对健康的影响等。美国环境保护署公布的环境质量状况不但包括环境指标，还有哪些地点哪些企业会对环境进行污染，以及污染的行为是什么，每个人都可以从美国环保署的网站查询自己地区的环境污染情况。
 

正因如此，他们看待环境保护及污染事件可以更理性化。一个项目可能对环境会有所影响，但影响在哪里，影响有多大？项目又会给当地带来什么经济效益？居民会根据这些信息综合考虑自己对项目的态度。因此美国核电厂或石化企业周围，居民虽然对环境也会有顾虑，但是可以通过多种渠道了解情况。即使出现污染事件，他们会知道危害在哪里，危害有多大，需采取的保护措施等，并可依法索赔。
 

郑教授表示，重金属超标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除了人为污染外，重金属在自然界广泛存在，在有些地方会对土地和水源造成影响，比如有些区域重金属含量自然背景值较高，也会对人体健康造成影响。对这种情况，如果管理部门解释清楚，并采取相应措施保护人们健康，也会取得人们的理解与支持。但如果社会环保信息不透明，或信息不准确，就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与怀疑，甚至把自然因素当作政府监管的不力。
 

预防就是最好的治理
 
虽然从事重金属污染及对人体健康危害的研究已经有十多年了，作为从事保护环境的“医生”，郑教授更希望自然界从未“生病”。
 

郑教授表示，重金属污染场地的治理是非常复杂和艰巨的工作。常言说“覆水难收”，清除重金属的污染就像把倒出去的水收回来一样。
 

与有害的生物和有机污染物不同，砷、汞、铅、镉等重金属在自然界中不降解，只能迁移，所以不会自然消失。土壤中的重金属可能会被植物吸收，水体的重金属可能会被吸附或被稀释。地下水因流速较慢，重金属污染后经过相当长时间才会发生变化，可能需要成千上万年的时间才可以被“置换”掉。可以说重金属污染很难通过大自然的力量来恢复。
 

人工治理重金属污染虽然近年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找出了许多办法，但无论是生物、化学还是工程治理方法，都有重大的不足。这些方法有的周期长、见效慢，有的治理效果差，且都经济成本高。目前还没有一种低成本、高效、适合大面积推广的重金属治理方法。
 

在美国新泽西州南部有个名叫维恩兰德的小镇，曾是一家化学公司所在地。公司生产的一种杀虫剂中含有砷，由于生产原、废料存储不当，对周围环境及其地下水产生了严重砷污染。美国环保署1992年起开始对这里进行治理，划出了26英亩的治理区，工厂废料被运走，上面的建筑全部被清除。前几年，为了清除受污土壤，建立了每小时能处理70吨土壤的设施。为了处理受污地下水，建立了每天2百万加仑处理能力的污水处理系统。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已经花费上亿美元。
 

如今美国已经形成了一套严格的重金属污染预防体系，重金属污染扩散势头已经基本抑制。在美国严格的管理下，高污染企业要么采用新的防污技术或措施，要么向其他国家或地区转移。
 

（科技日报纽约11月4日电）

相关链接：http://www.stdaily.com/shouye/guoji/201311/t20131106_35135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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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焰博士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超级基金“中心高级研究员、纽约市立大学教授，2011年起任2138cn太阳集团古天乐水中心访问讲席教授。郑焰博士简历可见：http://hydro.pku.edu.cn/Personnel/?type=detail&id=1149